□ 陵 萍
这个如水的秋夜,因为采访了一个叫吴大千的画家而久难成眠。我知道,这样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人,一个皈仰艺术的画家,他身上洋溢出的旺沛的生命力量,他雄浑厚重的水墨山水,他的穿越世俗生活抵达精神乐土的满足,让我觉出了自己的单薄与浅俗。
红色的圆领T恤,米色的休闲裤,快要及胸的山羊胡子,垂肩的长发,毕业于中国美院的青海人吴大千,浪漫中透着沧桑,一双亮亮的眼睛流溢出天性的善意和深情。许是他已被全国各大媒体的记者采访过,他历时十三年完成的长达450米、宽2.5米的巨幅长卷《锦绣中华》的壮举早已感动全国,吴大千对我的采访并没有兴趣,只淡淡地告诉我,他的情况网上都有。但他显然很在意我对他画作的看法尤其在意我对他创作《锦绣中华》动机的探究,还有就是艺术家本能的对异性的尊重,吴大千自始至终保持着与我交谈的热情,谦和的微笑中时时也流露出像他这样九死一生的画家该有的骄矜和傲气。
1992年元旦,吴大千从北京天安门出发,开始了他单车走访中华大地写生考察的征程。“绘壮丽山河,写民俗风情”是他风雨跋涉路上单纯而又执着的信念。漫漫十年间,疾病、饥饿、困窘、劳累、孤独甚至死亡如影随形,然吴大千毫不动摇地秉承着这种信念,精瘦的胸腔里蕴藏着对艺术顶礼膜拜的赤诚,9过长江、12渡黄河,穿越塔克拉玛干大沙漠,骑坏9部单车,穿破170余双鞋子,走遍内地31个省、市、自治区以及香港、澳门、台湾等地,行程35万公里。这些令人唏嘘的经历,吴大千微笑着告诉我,他收获的不止是被各大媒体誉为当代“清明上河图”的巨幅画作,还有对人的认识,对生命对艺术的感悟。他的画艺从初始的将对客体物象的审美感受逼真地再现在笔触和色彩之中,提升到注重表达和再现自我感受,而今,他更注重再现客体与表达自我的高度统一,他的画作渗透着他的体温、情感和生命,是他与钟情的客体物象之间的微妙体语和深情对话。当然,他作画亦非老母鸡下蛋那么容易,而像生孩子一般艰辛。故此,当有人出价几千甚至几百要买他的画作时,他会笑着说一句:你当是在买萝卜啊!对我建议他可否将他的《锦绣中华》在铜陵展览时,他一样笑着说:你们能否给我一百万的保证金呢?这样要是画被风吹跑了,我也就不要了。他继续笑着说:我理解你对家乡的感情,铜陵有铜有钱却缺少文化氛围,但铜陵有像周全峰这样的对书画情有独钟的人,真心地与艺术家交朋友,真心地想做一番文化事业,没有他,我们也不会认识。
走遍中国也去过欧美很多国家的吴大千,感慨万端而又不无幽默地对我说:安徽真的是一个好地方,我们常说某人是旅美画家或旅法画家,我可是一个旅皖画家。黄山真是天下最美的地方。黄山市非常尊重艺术家,还聘请我做了黄山市的荣誉市民。吴大千在黄山脚下买了工作室,他的巨作《锦绣中华》就是在这个工作室绘制完成的,在《锦绣中华》表现安徽的长卷里,他以黄山、九华山、齐云山、天柱山、西递宏村等为题材创作了22米。2005年8月13日,黄山市政府特为他巨作的完成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不仅如此,吴大千对皖南的古村落情有独钟,已出版《西递宏村焦墨写生集》,其间的多幅画作,都被人以重金买走收藏。
作为记者,我是喜欢采访陌生人的。我觉得人的内心深处都是渴望交流的,一旦谈话抵达对方内心时,那份愉悦的感觉就跟读懂一本书一样,并且这样的交谈没有一丝的伪饰也无需伪饰。吴大千也认为与人打交道最重要的是真诚而且宽容。说到爱情、家庭,吴大千的眼神闪过一抹忧郁,他说他也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但爱情是需要默契的,默契到无需语言的交流,就像两人在吃饭,她挟一片菜叶,他挟一片菜根,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至今单身的吴大千,曾有过“妻如玉,女儿如花”的温馨家庭,但对艺术的疯狂,使他失去了这份同样令人倾慕的生活样态。而今的他,功成名就,在画坛游刃有余,在全国许多地方都拥有了工作室,但他骨子里最爱的还是他的艺术,曾经沧海的他对我说:我的人生是美丽的,虽然单身,我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吴大千还告诉我,他的《锦绣中华》打算在全国百多个城市巡回展出后,就捐献给国家。